在现代社交语境中,“呵呵”一词常常带有一种复杂的情感色彩,有时是敷衍,有时是无奈,有时甚至是不屑,在古代的文学世界里,“呵呵”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面貌,它是文人雅士表达情感的一种独特方式,其中尤以苏轼这位大文豪对“呵呵”的运用最为典型,展现出了其丰富的情感世界和独特的人生态度。
苏轼,字子瞻,号东坡居士,北宋中期文坛领袖,在诗、词、文、书、画等方面取得了极高的成就,他的一生跌宕起伏,历经仕途的坎坷与人生的波折,但始终保持着豁达乐观的心态,而“呵呵”一词在他的书信等作品中频繁出现,成为其情感表达的一个有趣符号。

苏轼在与友人的书信往来中,常常以“呵呵”来传递轻松愉悦的心情,比如他在写给友人陈季常的信中就多次出现“呵呵”,陈季常是苏轼的好友,两人情谊深厚,交往密切,苏轼在信中会与陈季常分享生活中的趣事、自己的创作心得等,有一次,苏轼在信中写道:“一枕无碍睡,辄亦得之耳,公无多奈我何,呵呵。”这里的“呵呵”,洋溢着他与友人之间那种亲密无间、轻松调侃的氛围,苏轼以一种幽默诙谐的口吻,仿佛在与陈季常面对面地打趣,展现出他对友情的珍视以及在友人面前自在的状态。
苏轼被贬谪黄州期间,生活条件艰苦,但他依然能够保持乐观的心态,“呵呵”也时常出现在他此时的书信中,他在给杨元素的信中说:“某启,专人远来,辱手教累幅,具审起居佳胜,感慰兼极,比日履兹初寒,起居何如,未由会见,千万保重,乍到黄,廪入既绝,人口不少,私甚忧之,但痛自节俭,日用不得过百五十,每月朔,便取四千五百钱,断为三十块,挂屋梁上,平旦,用画叉挑取一块,即藏去叉,仍以大竹筒别贮用不尽者,以待宾客,此贾耘老法也,度囊中尚可支一岁有余,至时别作经画,水到渠成,不须顾虑,以此胸中都无一事,所居对岸武昌,山水佳绝,有蜀人王生在邑中,往往为风涛所隔,不能即归,则王生能为杀鸡炊黍,至数日不厌,又有潘生者,作酒店樊口,棹小舟径至店下,村酒亦自醇酽,岐亭监酒胡定之,载书万卷随行,喜借人看,黄州曹官数人,皆家善庖馔,喜作会,太虚视此数事,吾事岂不既济矣乎,展读至此,想见掀髯一笑也,呵呵。”在这封长长的书信中,苏轼详细地向杨元素讲述了自己在黄州的生活状况,虽然面临着经济上的困境,但他通过巧妙的节俭之法以及发现身边的美好事物,如对岸的山水、热情的友人、醇美的村酒等,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,最后的“呵呵”,既是他对自己这种苦中作乐生活状态的一种自嘲式的欣慰,也是希望友人能够感受到他的这份乐观,与他一同会心一笑。
苏轼的“呵呵”,不仅是在与友人分享生活乐事时的表达,有时也蕴含着他对人生的深刻感悟,他在给滕达道的信中说:“某启,别纸累幅,过当褒借,愧汗不已,比日履兹初寒,起居何如,某蒙庇粗遣,见在闲郡,差无官事,遂得饱睡,甚幸,公之旦夕赴阙,固不待言,然某私心窃有所望者,公以高才绝识,当见知于圣主,然向来议论,谓太直,恐以此不容于时,故愿公深自晦养,毋多谈天下事,庶几可以差久,若不尔,一旦别去,后欲相见,不可复期矣,呵呵。”在这封信中,苏轼以一种恳切的态度对滕达道提出劝告,担心他因过于刚直的言论而不容于时,最后的“呵呵”,看似轻松,实则有着对友人的担忧以及对官场复杂形势的一种无奈感慨,它是苏轼在历经官场沉浮后,对人生世事的一种洞察,以一种看似云淡风轻的方式表达出来。
除了在书信中,苏轼的一些诗词作品里也隐约有着“呵呵”这种情感表达的影子,虽然没有直接出现“呵呵”二字,但那种豁达、乐观、幽默的情感基调与他书信中的“呵呵”是一脉相承的,比如他的《定风波·莫听穿林打叶声》: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,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,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,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这首词中所展现出的那种在风雨中悠然前行,坦然面对人生的风雨与晴日的豁达心境,与他书信中用“呵呵”所传达的乐观精神是一致的,苏轼以其独特的文学才华和人生态度,将这种豁达融入到诗词创作中,就如同“呵呵”在书信中一样,成为他情感表达的一种标志。
在苏轼所处的北宋时期,文人之间的交往频繁,书信成为他们沟通交流的重要方式,而“呵呵”这种表达在当时的文人圈子里并非苏轼所独有,但苏轼无疑是将其运用得最为生动、最具特色的一位,其他文人可能也会在书信中使用类似轻松的表达来传递情感,但苏轼的“呵呵”因其丰富的人生经历、独特的人格魅力以及卓越的文学才华,而被赋予了更多的内涵。
苏轼的“呵呵”,反映出他深受儒、释、道三家思想的影响,儒家思想赋予他积极入世、关心家国的情怀,道家思想让他学会顺应自然、豁达超脱,佛家思想则使他能够看淡得失、内心平静,在他的“呵呵”中,既有儒家的乐观向上,积极面对生活的挑战;又有道家的逍遥自在,不拘泥于世俗的困境;还有佛家的淡然从容,以一种平和的心态看待人生的起伏,这种多元思想的融合,使得苏轼的“呵呵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语气词,而是成为了他复杂情感和深邃思想的一种外在体现。
从文学发展的角度来看,苏轼对“呵呵”的运用也具有一定的创新意义,在古代文学作品中,情感的表达往往较为含蓄、典雅,像“呵呵”这样较为口语化、直白的表达并不常见,苏轼将其引入书信创作中,为文学作品增添了一份生活气息和亲切感,他打破了传统文学表达的一些束缚,以一种更加贴近生活、贴近大众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情感世界,使得读者能够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,拉近了与读者之间的距离。
苏轼这位大文豪爱用“呵呵”表达情感,为我们打开了一扇了解他丰富内心世界的窗户,他的“呵呵”,或轻松愉悦,或自嘲乐观,或无奈感慨,承载着他的友情、生活感悟以及对人生的深刻思考,苏轼对“呵呵”的运用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北宋时期文人的生活风貌和文化氛围,为古代文学的情感表达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,通过对苏轼“呵呵”的探寻,我们能够更加深入地理解这位伟大文人的魅力所在,以及古代文学中情感表达的多样性和丰富性,它也让我们看到,即使跨越千年的时光,文字所承载的情感依然能够触动我们的心灵,引发我们的共鸣。
